『親子教養篇』閱讀不能重量不重質

鼓勵孩子閱讀不是追求數量。讀得再多，沒有深入理解內容，文采與思考是不會進步的。真正有收獲、有學習的孩子，臉上自然會發光，不需要靠物質來獎賞。

我去演講時，一位媽媽跟我抱怨她小三的女兒讀了很多本書，作文仍然一竅不通。我看了她女兒的作文，果然重複句很多、沒有文意，也沒有文采，著實令人驚訝。

我父親告訴我「一件事如果與常理不合就要追究」，我就問她給孩子讀些什麼書、怎麼讀。她說家裡是開店的、生意忙，無暇照顧孩子，平常下課就去安親班，週末便送女兒去圖書館，講好看一本書20元。母親說她女兒勤奮好學，一天可拿到200元以上的獎金。

我想看了這麼多書，怎麼肚子裡還是空空呢？原來她女兒很聰明，安親班有閱讀學習單，她便帶了學習單去圖書館，專挑頁數少、書本薄的繪本，抄作者、出版社、年代，隨便瀏覽一下內內後，畫一張圖，便賺了20元。學校同樣只鼓勵數量，她便也拿到小博士的獎勵。但是因為她是敷衍了事，內容沒有看進去，所以作文沒有進步。

只求量化，無法踏實學

我知道後很難過，這是重量不重質的後果。台灣什麼都要量化，好像量化最公平，殊不知有些東西是不可以量化的－知識、品質、修養、美育都是不可以斗量的。成語說「學富五車」，但這只是個形容詞，如果只用「車」來量化，大卡車跟手推車容積是非常不同，怎麼能比較呢？

政府的注重量化使現在的老師都不能安心教學，光是應付上級要的各種評量，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，哪有時間管孩子有沒有真正讀進書呢？

我跟這位媽媽說，不要先忙著去責備孩子，問題是出在沒有動機。中國千百年來，上面要什麼，下面給什麼，那是理所當然的事。上面要什麼，下面如果不懂得給什麼，官是做不久的。聰明早熟的孩子才懂應付，把孩子痛打一頓是下下策，孩子以後更不看書了。

誘導閱讀，先啟發興趣

其實導孩子閱讀產生興趣並沒有那麼難，也不一定要公主王子、大人沒興趣的那種書。我們一直說不要低估孩子的能力，有時唸點有挑戰性的書更能淚發孩子的興趣與想像力。

有一次一個學生氣急敗壞來找我，說他開安親班的大嫂前幾天去生產了，原來請好代班的老師在路上出了車，　家裡打電話來要他先去撐一下，直到他們找到人手。他很緊張來問如何做猢猻王？我那時手正好有一本野人出版社的《昆蟲偵探》，就跟他說：「你是動物系畢業的，講你的本行知識才能深入淺出，教學生動才能抓住孩子的注意力。這裡有幾個偵探故事，主角都是昆蟲，帶標本去，一邊講故事，一邊教孩子昆蟲生態。」第二天他興奮的來找我說：「昨天完全成功，小朋友聽到連父母來接都不肯走。」

原來他唸的是該書第一篇「蝴蝶殺蛾事件」：一隻蝴蝶被控撞死了一隻毛翅夜蛾，許多目擊者都親眼看到夜蛾墜地後，一動也不動死去。警察來後把蝴蝶及證人都帶去質問，蝴蝶堅持牠並沒有撞到夜蛾，但是牠有看到夜蛾垂直往下墜，也有停下去看牠是否生病，但是因為推牠、搖牠都沒有反應，牠就飛走去做自己的事了。

生動講解，孩子不怕難

故事發展的很離奇，因為後來屍體不見了，警察又找了屍體附近的昆蟲來詢問，每種昆蟲都有牠自己生活的習性，日間生活的跟夜間生活的用到的感覺偵察機制都不同，一個證人的證詞帶出另一個證人的證詞，最後真象大白，這隻蛾是因為「看到」蝙蝠飛近，便立刻垂直降落在森林的地面上裝死，蝙蝠用聲納來捕捉獵物，獵物也發展出反制的方式，一偵察到蝙蝠的聲納便立刻降落、靜止不動，以逃過一劫。
故事曲折有趣，又介紹了很多昆蟲的生態，所以孩子聽了不肯回家，約定明天再去講第二個「糞金龜密室失蹤記」。

我看他很興趣的到處借糞金龜的標本，他把一本沒有圖片、密密麻麻都是字的國中程度書，講給國小程度的孩子聽，講的很成功，孩子學到了很多東西，他也覺得所學有所用，雙方都高興。所以只要會，內容深一點沒關係，孩子反而學的多。

驗收學習，不靠評量表

我們過去一再說學習要主動才有用，有了動機，孩子自己去找時間、找機會學。有學到東西的孩子面孔是發光的、是興奮的，父母師長不必用評量表，一看就知道孩子有收獲。驗收閱讀的效果不必算幾本書，只要看作文程度便知道了。

古人說「諄諄善誘」是有道理的，閱讀是習慣，需要誘導，若能與孩子一起讀，啟發他、教導他思考方式，作文絕對不是難事。

文／洪蘭 陽明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教授 摘自學前教育月刊